照片说明:七七事变爆发之前与侵华日军对峙的29军官兵


    一 、中南海怀仁堂之宴

    (作者注:该文作者李致远,当时是29军38师独立第26旅旅长。)

    1936年,第29军官兵的爱国热情是高涨的,与驻北平的日本华北驻屯军时有摩擦,战争随时都有一触即发的可能性,日军曾在喜峰口、罗文峪几次和第29军交过锋,尝过被大刀队砍杀的滋味,也不敢过分压迫我们,只是得寸进尺地多方面作试探性的进攻。在政治上则更是采用软硬兼施的阴谋手法。第29军的官兵虽在当局的压制下,个个仍是摩拳擦掌,跃跃欲试。宋哲元在这种情况下,只有秉承蒋介石的意旨,尽量压抑我们的爱国热情,不敢和日本人过早演成僵局。因此以请客联欢等形式表示“中日亲善”,缓和当时的紧张局势。

    六月的一天,冀察绥靖公署在北平中南海怀仁堂举行盛大宴会,招待日本华北驻屯军驻北平部队连长以上的军官,由第29军驻北平部队团长以上的军官作陪。还邀请当时在北平的北洋军阀余孽和所谓社会名流如吴佩孚、张怀芝等人参加。日方出席的有驻北平部队的边村旅团长等三十多人。筵席间每桌上有三四个日本人。宋哲元和边村、松岛、樱井、秦德纯、冯治安等与那些社会名流共坐两席,其余的中日双方的军官,共坐八席。在两张主席座的两边,设了两张桌子,备上下菜之用。酒到半酣的时候,一个日本军官跳到空桌子上,唱了一首我们听不懂的日本歌曲,进行挑战。接着又有两个日本军官上桌子唱歌。这时,何基沣旅长临机应变,立即上桌唱了一首黄族歌,以示应战。又有日军官唱日本歌,李文田副师长也立即上去唱了一段嗓音粗壮的京戏黑头腔。随后日方又出来两人,一人上桌唱歌,一人桌下舞蹈。当他们歌舞完毕后,河北省主席冯治安到我们桌上来小声说:“谁出去打套拳?”意在不能输给日本人。这时董升堂上去,打了一套西北军所流行的拳术。日本人又以一人打一人唱来作答。当时我有些心情激动,立即在酒席前打了一套在学生时代所学到的花拳,表示中国军人不可欺。引起席间中日主客们的注意。

    当我归座的时候,好几个日本人都到我跟前来敬酒碰杯,表示亲善。接着又有日本人用他们的“倭刀”,在席间挥舞一阵。我实在按奈不住心头的怒火,立即招呼我的传令兵坐我的小汽车到永增厂,去取我定做的用最好的钢打成的“柳叶刀”。这时日方已舞过两三起“倭刀”了。董升堂也实在耐不住火气,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把西北军所习用的大刀片来,在席间劈了一趟刀法。恰好我的新“柳叶刀”也取到,我立即换上传令兵的布鞋,拿过刀来劈了一趟十多岁时学来的“滚堂刀”,以压倒对方的骄横。我入座以后,又有几个日本人围着我敬酒碰杯,还给我戴高帽称我“李武术家”。酒杯用的是小饭碗,酒是中国花雕和日本啤酒。我到厕所中吐干净酒之后,回来再喝。我想:反正不能在日本人面前丢人,顶多也不过是一死而已!这时日本人不劈刀了,松岛将武装带捆到头上,前头打一个结,赤膊上去,把大酒壶放在头顶上,将点燃的纸烟,口叼三支,鼻孔中塞上两支,两个耳朵中各插一支,肚脐眼上按一支,他弄得几处可以同时冒烟,又可以同时不出烟。看到他们出洋相,耍花招,我们就没人和他们比试了。他们又提出来要笔墨纸张写大字,日本人写一张,我们也写一张。我想写字用不着我们比啦,有吴佩孚那样的名流就能占上风了。日本人写的大笔汉字虽然不错,但总比不上我们那吴佩孚的醉笔,他当众挥毫写出一个大条幅,一笔写一行大字,真是龙飞凤舞,气势磅礴。

    这时,日本人将宋哲元抬到酒席前,喊着号子举了一阵子,又有几个日本人把秦德纯也举了一阵。我们中国方面的旅团长们,不约而同地把日本边村旅团长拽出来,也照样把他举起来。彼此使个眼色,把边村脱手往上甩,然后在下边接着。另有一些人也把松岛举起来。冯治安怕出岔子,叫我们放下来。此刻席间确是有一触即发之险!宋哲元看势不好,立即在席间讲了几句话,边村也讲了几句话,表示今天的联欢会很好,应当“互相亲善”。

    散会后,宋哲元和边村到后面一个房间去了。日本军官都先后退席,只有松岛留下,叫我同他“转转去”。我对松岛说:“我们的长官还有事,必须等着。”宋哲元宋边村走后,松岛还在等着我,拉着我说:“转转去,不要害怕!”我说:“我不知道什么是害怕。”我忘记谁跟我说了一句:“你就跟他转转去吧!”于是我随松岛走出怀仁堂,松岛叫我上车,我看不是我的车,心想反正不能“孬”给他们,就上了车。我的传令兵问我:“车跟着吧?”我以为在中南海内路上转转就回来了,就说:“你在这里等等吧,我们去转转就来。”谁知日本人的汽车开出了中南海。我身上带着一把短剑,是专门定做的折叠钢刀,很锋利。我想万一他们要害死我,我也要拼他一个够本。不知转到哪里,车子停下来。我下车后,又来了一辆汽车。下车的人是我认识的徐廷援,他会说日本话,是日本士官学校出身,过去做我们的军事教官。看到有徐廷援,我的心气更壮起来。走进一个院落,才知道是一所日本妓院。有八个穿着日本便服的日本人在里面。松岛向他们介绍我:“这是中国的李武术家。”他们硬要我再练一套拳术供他们观赏。我说:“喝多了,已不能练了!”他们就都围着长桌坐下喝起酒来,日本妓女陪酒,还劝我喝日本酒,直到深夜十二点后,我才辞出来。

    当时日军方面,直到用硬的方法来对付第29军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,因而采用卑鄙下流的软化办法,来从思想上政治上分化第29军。另一方面利用大小汉奸来包围第29军的上层人物。那时第29军有些上层人物生活腐化,思想动摇,政治暧昧,而下级官兵则生活朴素,埋头苦干,准备交锋。由于这些矛盾,日本人便利用一切可乘之机,对第29军的官兵进行分化、拉拢、收买和软化工作。

    今天我回忆松岛为什么要在宴会后拉我“转转去”呢?显然他是想拉我到亲日派汉奸方面去。后来又有一次我在南苑驻防时,松岛去飞机场送人之后,又指名找我晤谈。我当时是找一个日本士官出身的黎广时副团长共同和松岛见面的。松岛又约我“到城里去玩玩”,我谢绝了,没去。由此可见他对我的工作是下了工夫的。为什么我到南苑驻防,他如此熟悉?为什么他能直接到我的住处找我?从这些小事中,可以想见日本人对中国军队内部情况是如何熟悉。

    二、嚣张日本兵把臭大粪送给省主席于学忠

    1936年6月3日,29军士兵陈曙辉在日记里有这样一段描述:

    “河北省政府未移至保定以前,有一日本下等勤务兵,称欲面见省主席于学忠,卫兵引他进去。日勤务兵行至半路,将一大包东西交给卫兵,令转给于主席,他便走了。后来,于主席接到这包东西,将纸包打开,原是一面青天白日旗包了一包大粪,臭气扑鼻。日本人污辱我是也!”

    7月1日的日记中,29军士兵陈曙辉在日记还写道:“日本浪人在天津河北省政府门前脱下裤子,向着省政府解小手(作者注:撒尿)。时常有日本浪人在省政府门前吸纸烟,将火柴在吾省守卫卫兵所持之枪上摩擦。”

    “在北平,任何一日军兵、勤务兵都可以向我华北军事最高长官何部长(作者注:何应钦)打电话谈话,不管什么机关他们都可以任意冲撞。有一次,几个全身武装的日兵要往北海游玩,因何部长住在北海,卫兵阻止。他们就和卫兵吵闹,后来何部长传令叫他们进去,然而,他们却转身走开,大摇大摆说道:‘你们何部长请我们进去,我们也不去了!’”

    当时,国民政府妥协退让,河北省府各职员均呈请辞职。

    面对日本的侵略,陈曙辉和他的战友们,已经发出了救国的呐喊。然而,国民政府却实行了步步退让的政策。

    6月15日,29军士兵陈曙辉在日记里这样描述:“阅大公报载,华北局势已趋和缓,日军要求条件全部承认,何应钦令取缔平津秘密反日组织,同时,我政府颁布敦睦中日邦交令。”

    6月17日,29军士兵陈曙辉在日记里这样描述:“日飞机17架飞北平侦查,关麟徽、黄杰二师奉命调往边疆剿匪(共产党),关、黄皆系过去抗日名将,今被迫调防,诚令人痛心!” 

    6月19日,29军士兵陈曙辉在日记里又写道:“河北省政府被迫迁至保定,省府各职员均呈请辞职。

    顾维钧、施肇基(曾出席巴黎和会,为中国五位全权代表之一)、颜惠庆(1919年任中国出席巴黎和会代表团顾问,1920年8月任北京政府外交总长、内务总长等职)等外交大员,态度均消极,有辞职意。于学忠(时任河北省政府主席)赴汉口、转郑州,已动身赴陕,奉命剿匪!这类的消息时时在报端披露,真令人难过。”

    作者说明:此文第一部分源引自《七七事变》一书,该文作者李致远,当时是29军38师独立第26旅旅长。第二部分文章源引自2007年01月09日《东方今报》刊登29军士兵日记的一小部分片段。七七事变70周年的纪念日将要来临,我们中国人只有认真研究自己的历史才能放眼未来的世界。本文摘录当时29军官兵的文献、日记,以飨各位尊敬的读者,以近距离观看七七事变爆发前,中国守军和日军剑拔弩张、一触即发的战争前夜的关系。

    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纪念馆  方  军

    人民网日本版   2007年06月15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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