舒曼是今年上海电视节上的一道另类风景线。

  第八届上海电视节交易会上,明星云集。在一片五彩缤纷中,文弱的舒曼独自站在场内,她租不起昂贵的展台,只能自己抱着一大堆刚刚复印好的宣传单四处发放。

  “12月13日南京大屠杀/20世纪最后一个祭日/一位日本女性发现的新证言”

  黑白的宣传单,庄严肃穆的大字,在洋溢着风花雪月和现代激情的展厅里,让人有些触目惊心。舒曼说:“希望人们的目光能在海报上停留3秒钟,只要3秒钟,我就心满意足了。”宣传单的另一页,是舒曼的纪录片《寻找尘封的回忆》的简介,有关她跟踪拍摄一位日本女性寻找南京大屠杀见证人的所见所闻。

  开拍,源于共同的震惊

  松冈环,本部纪录片的主角,是一位普通的日本小学女教师。1988年,松冈环随日本和平团体来到南京,在看完了有关南京大屠杀的录像资料,并见到当年的幸存者后,这位大学历史系出身的女教师感到了极度的震惊:多年来,自己在日本传统教育下学到的所谓历史,竟然没有对这一大惨案做任何详细的介绍。

  出于一个老师教书育人的良心和责任心,松冈环首先想到的,就是要把历史的真相告诉她的学生,告诉所有的日本人。于是,她开始了漫长而艰难的史料搜集工作。

  同样的,当东渡留学的舒曼踏上日本国土时,她也因为许多日本人不知道、不相信“南京大屠杀”而深感震惊。书店里几本醒目的关于南京大屠杀的书,十有八九是持否定论的。《战争论》是一部为军国主义立牌坊、称南京大屠杀是“谎言、凭空捏造”的漫画书。

  舒曼不知道看《战争论》之类长大的日本下一代,将来如何与看《地道战》长大的中国青年沟通。所以当舒曼得知松冈环正在寻访100位南京大屠杀幸存者和100位参战日本老兵时,敏感的她立刻有了一个想法???应该把松冈环的这段寻访过程如实地记录下来。

  “历史不是写在教科书上几行干巴巴的文字,借助图像可以活生生地进入人们的心灵。更何况这是日本民间人士自发的调查,最具说服力。”

  拍摄,在艰难和信念中坚持

  拍摄记录工作在意料的艰难中起步。

  由于这类题材在日本难以找到资助和专业人员,舒曼咬咬牙,用自己不多的积蓄买了一台昂贵的小型数码摄像机,一人独揽了从未尝试过的导演、摄像工作。第一次拍摄,舒曼连三脚架都不会打开;因为没有经验,生怕会落下一句证言,舒曼就不停地跟拍。最长的一次,她一连拍了9个小时。

  万事开头难。首先是取证难。在南京,她们拿着一份幸存者名单四处寻找见证人。拆迁,搬家,都还是小问题,严重的是,当千辛万苦找到确切住址时,年岁已高的见证人却早已离开了人世。“调查必须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完成,幸存者的时间是经不起拖的”,松冈环和舒曼感受到了一种紧迫性。舒曼甚至毅然放下了在日本的所有工作,专心于跟踪采访。

  重揭旧伤疤是另一种艰难。连参战的老兵都不愿回首往事,更何况是那些当年遭受了惨绝人寰的“性暴力”的受害者。好不容易找到幸存者,谁都不想再去回忆噩梦;好不容易说服了她们,看着镜头前老人布满皱纹的脸,哀伤的目光,听着她们用低沉叹息的声音,揭开心底埋藏了数十年的秘密,没有人能不潸然落泪。舒曼端着摄像机,手在颤抖,但是受害者的勇气,又给了她拍下去的力量。

  更大的艰难来自日本国内越来越嚣张的否定势力。从舒曼的镜头里,我们可以看到,当正义团体举行集会,诉说历史真相时,场外的极右分子开着宣传车在高声谩骂;当他们带着受害者寻找日本政府时,官员们是一脸轻描淡写的回避态度……

  但舒曼还是坚持下来了,她说:“很多场面,你不拍下来,就不会有第二次了。作为一个中国人,我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,那就谁也对不住了。”

  于是,在这盘从80个小时素材剪接成50分钟的带子里,我们可以看到一些日本老兵承认了南京大屠杀的存在,可以看到当年的性暴力受害者终于勇敢地站出来,在日本政府官员面前控诉日军的残暴。

  播出,最大的心愿

  除了入选此次上海电视节外,纪录片《寻找尘封的回忆》还将于今年12月7日在日本东京的“女性国际战犯法庭”上亮相。片子将作为中国性暴力受害者强有力的控诉证据,在大会上播放。

  中日友好,是舒曼和她的朋友们的共同心愿。舒曼说,她拍这部片子,就是想用纪实的手法,把真相传达给观众,让中国人能了解日本和平人士的努力,也让日本人倾听中国受害者的心声。两国民众间的沟通和理解,是中日友好最重要的基础。

  就要迎来20世纪最后一个南京大屠杀纪念日了。舒曼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,这部以民间视角传达民间呼声的片子能在国内和日本播放,让更多的年轻人能更正确地了解历史、重视历史,以史为鉴,共创和平未来。
中国青年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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